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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 杈

作者:国 文 来源:河南大学报 已访问:责任编辑:万合利

“爬杈”,是我老家对于蝉的幼虫的称呼。老家人称呼完成了蜕变的“蝉”叫“嘟了”,而没经蜕变的蝉,我们就叫它“爬杈”。“爬杈”是根据老家人的发音转写的,无法保证写得是否正确。只是我想,那“爬杈”只要钻出地面,为了完成自己宿命的蜕变,它第一件事注定就是往树杈上爬,因此,写做“爬杈”也未尝不可。

残存在记忆中的苦涩的童年里,“爬杈”是和有趣联系在一起的。

少时,每至初夏的傍晚,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全部出动,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尅”爬杈。在这里,“尅”读作“kei”,意思是“逮”或者“捉”。

尅爬杈一般分两个时段:黄昏和晚上。黄昏,是爬杈钻出地面的时分;晚上,是爬杈爬上了树的时分。因此,黄昏时分,我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不放过每一寸土地,尤其是小小的洞穴,更是关照的重点——因为,潜伏地下的爬杈要想得见天日,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从地下往地上掏出一个小小的出口。爬杈的爪子毕竟不是铁铲,想挖出一个能让自己钻出来的洞,实在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因此,它最早打通的那个通往树“杈”,通往“天堂”的洞口只有蚁穴那么大,然后再慢慢向四周扩充。因此,尅爬杈的要诀就是,判断每一个蚁穴般的小洞里面是否藏着肥肥的爬杈。但是,蚁穴和爬杈的洞会有很大的差别,蚁穴直露而忠厚,爬杈的洞则是边缘清晰,深不可测。

在我的印象里,爬杈出洞的日子也是分单、双的。一般来说,农历的单数日子,爬杈就会比较少,双数的日子,却会让我们有不错的收获。所以,每逢双数日子,我们总是会存了一丝兴奋,不等黄昏,就会跑到房前屋后,场边村头。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晚间,人们的眼睛已经很难再发现地下的小洞穴了,因而,此时是爬杈从地下钻出的最佳时机。爬杈一旦钻出地面,它就会晃动自己胖胖的身体,迅速向最近的树木爬去。爬上树干,爬上树杈,再次让自己隐藏起来,完成自己艰难的蜕变。

因此,晚间就成了尅爬杈的第二个最佳时段。那时,村子里没有电灯,手电筒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家用电器”,全村也难得有那么一两个。我们的办法是,在黄河故道里采集蒲棒,在烈日下晒干,晚间在蒲棒上洒上些许柴油,点燃了,就是一个小小的火把。一支连着一支,照亮了村庄的夜空。于是,刚刚爬上了树的爬杈也就无处可逃。

当然,会有很多爬杈幸运地躲过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最后完成自己的蜕变。爬杈一旦成了知了,我们就对它没有了兴趣。

在点燃的蒲棒照耀下,我见过刚刚褪去了自己壳的爬杈,此时的它通体仿若透明,白里微微泛出一点红,如同小小的婴儿。令人过目不忘的是它的两只翅膀,嫩黄之中有轻柔的嫩绿,在夏日的微风里,有不易觉察的颤动,而每一次颤动似乎嫩黄和嫩绿都在融合……那是一种难以描绘的色彩,每当那时,我们都想屏住呼吸。

偶尔,也会见到刚完成了一半蜕变的爬杈,此时的它脆弱至极,若被外界惊扰,就永远地失去了进一步蜕变的能力。它身体的一半在自己的壳外,一半在壳内,就这样告别了世界,似乎成了一个象征“努力”的标本。

爬杈的魅力何在,让我们如此念念不忘?

谜底没任何诗意。那时,我们尅爬杈的唯一目的是为了解馋。晚上,尅了爬杈之后,我们会将它放在水里洗净,然后用盐腌上,腌了一个晚上之后,爬杈会被我们的父母放进锅里,或者少加一点油焙干,或者放在篦子上蒸熟,供我们大块朵颐。嗯,真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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