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大美文

怀念我的恩师李丙寅先生

作者:张治军 来源: 已访问:责任编辑:刘旭阳

2019年12月7日15时,化学化工学院离休教授、我的恩师李丙寅先生与世长辞。先生虽然94岁高龄,然而身体一直康健,生活起居亦顺遂。突然传来先生离去的噩耗,让人一时难以接受,不禁悲从中来。先生的音容笑貌、于我的点滴扶持,亦于此时一一在脑间萦回。

1978年,我考入河南大学化学系,82年留校工作后,便跟随李老师做助教。我从农村来,已有了家室,又逢刚刚参加工作,所以当时在经济条件上十分拮据。李老师看我生活贫苦,总是时不时地接济,而我每每在经济上遇到困难,也总是第一个想到向李老师求助。83年,我的父亲去世,悲痛着急之时,李老师借我200多元钱,这在当时可是我近半年的工资啊,于我而言,这不仅解了我当时的燃眉之急,更在痛失慈父之后,让我体味到了长辈的温暖。而这样温暖的时刻,在我和李老师相处的日子里从未间断,也正是这样的温暖,汇聚成深藏于我心底的力量之源,一直感动着我、激励着我。周围一起工作的人都知道,我有一台收录机,以前常用它来听英语,现在媒介多了,早已用不上,我却还一直视为珍宝地收藏着。因为这是用和李老师共同发表文章的稿费买来的。当时一共收到稿费12元,李老师一分也没有要,对我说:“治军,留给你贴补家用或者买个收音机学英语吧!”于是,我的枕边身旁就有了这样一个宝贝物件。李老师对晚辈就是这样无私关爱,他是一个心里永远装着别人的人。

李老师也是一个一心为公的人。有一件小事,我至今回忆起来仍然印象深刻:没搬到新校区时,我们化学系是在老校区大礼堂西南角的九号楼,李老师常常约我一早到楼里实验室开始工作,他总是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把还在亮着的廊灯一一关上。夜里如果是我们最晚结束实验离开,他也都会亲自将走廊的灯一一关掉。虽然事不算大,但我却深受影响,一直到现在,我都保持离开实验楼时关掉灯的习惯。2012年,在河南大学百年校庆之际,李老师前后三次到化学化工学院捐款共计10万元,那可是工资并不高的耄耋老人多少年的积蓄啊!面对推辞,李老师一再强调,自己的孩子都有工作,家里没有负担,这钱可用于资助学院建设和帮助家境困难的学生,并反复要求此事不要公开,不要宣传。“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先生始终坚持尽己所能帮助别人,不计得失,不计名利,无私奉献,这为他身边每个人都树立了良好的典范。

李老师一生视教育如生命,爱学生如己出,在学生的培养方面倾注的心血、所下的功夫让人难以想象,令人十分动容。从81年开始,他就义务创办了课外学习小组,成员包括青年教师和本科二、三、四年级的学生,一直到他92年退休,十多年都未曾间断。我当时有幸成为这个课外小组的一员。他为我们制定了培养三部曲———首先教专业英语,然后教查阅外文文献,之后跟着做课题。每周我们都要去他家里三次,学习英文教材;在实验室,他手把手领着我们做实验。在李老师的指导下,同学们逐渐具备了钻研精神、掌握了科学方法。我的第一篇文章《质点传递滴定反应的通用对数图解法》发表在《河南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1983,4:7-12),就是在那个时候积累而成。当年课外科研小组的同学,77级的金庆峰、朱红、王保真,78级的贾书魁,还有稍低年级的像80级的依慧,81级的刘绣华、谢金玲,82级的王卫民、苏正权、宋芝娟等,都深深受益于李老师严谨的科研方法训练和科研精神熏陶。于我个人而言,学生时期就受到李老师的科研启蒙,参加工作之后,尤其是在84年李老师领着我去参加河南省化学会年会而大开眼界之后,我从总是盯着自己面前的方寸之间,到开始关注外面的科学前沿,可以说李老师为我打开了一扇窗。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仅于我,在河大分析化学学科的发展上,李老师都起到了引路人的作用。

李老师敏于科研,更长于教学。82年毕业留校后,我跟着李老师上《化学分析》选修课。李老师教育我说,讲课是一门艺术,精髓就是台上几分钟,台下十年功,他对我的指导是从如何备课开始,不仅要备教材,还要备对象、备习题、备板书、备提问。而他也就是这样上课的,每一次讲课都有新的内容融入,都有变化,厚厚的讲稿,李老师写了一本又一本。也正是在讲课过程中对前沿的关注,才有了我后来跟着李老师做药物选择性电极的研究方向,李老师后来成了电化学分析方面的专家,我的科研工作,也从兴趣小组的启蒙开始走向了深入。76年就进入河大化学系工作的董学芝老师、74年到分析教研室的李桂敏老师都是我的老师,她们每每回忆起一开始跟着李老师学教学的时候,都是心存感激。李老师对于年轻老师的每一堂课,甚至每一节实验课,都组织教研室的老师去听去评讲,每一次的准备实验,都要求大家集体完成。李桂敏老师做实验员,知识功底薄弱一些,但李老师却没有把她轻看小瞧,悉心指导她学英语,督促她听理论课,参加理论课考试,提高自身水平。经过努力,她终于成为系里的业务骨干。先生对年轻老师的教导,给我们做了很好的示范,以致于我们这些四五十年代的人在指导后来的年轻人时都沿袭了李老师这种“传帮带”的方法,分析化学优良的教学传统得以传承,我想,李老师对此也应该心有安慰。

尤其让我至今难以忘怀的是,李老师组织董学芝老师、马同森老师、王金中老师和我,学习一本英文原版书《Chemical&Analysis》。当时的李老师非常注重前沿知识,我们的教材内容有限,不知道李老师从哪里搞来了这些英文原版书,组织我们翻译、学习里面的前沿知识,把里面的习题都做了一遍,这对于我们后来的教学起了很大的帮助。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李老师总是提醒我们,科学思想是没有国界的,他自己也总是不断地汲取来自各个方面的营养。他自学了英、俄、德、日四国语言,积极参加国际学术会议,正是李老师对我们国际化视野的引导,才让我们这些学生开始去努力发现外面的世界。

斯人已去,音容宛在,精神长存!

作为学生,唯有将老师的教诲牢记心间,用实际行动践行老师的高尚精神,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以告慰老师的培养之恩。也希望后来者能够从先生的动人事迹中汲取精神力量,回望初心,坚守使命,不断前行!(张治军,河南省中原学者,河南省特聘教授,河南省机械工程学会摩擦学分会理事长,河南省第十至十二届人大常委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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