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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的滋味,我尝得太早了

作者:刘 洁 来源:河南大学报 已访问:责任编辑:万合利

“事物的味道,我尝得太早了。”熟悉这句诗的人,一定熟悉诗人石川啄木。锦华早逝,二十六载年轻岁月里,笔擅丹青,短歌里揉进所有对人世间的温情。世人评论他的诗:“徒劳无功,却也温柔至极。读他的诗歌会流泪,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而读了字的你,好像都懂了。”我也偶然遇到石川的短歌集,一页页翻开,人间万象,如同亲历。

对着大海独自一人,预备哭上七八天,这样走出了家门。

愁怨最盛的情态,莫过如此。不如意赶浪般迎面扑来,心无所寄,情无可诉,也再承不住卧榻时光,一潭死水般的寂静。只愿踱出闺门,方向是没有方向,前路亦无尽头,笼罩在人间繁华烟火下。肩膀掠过旅人,也掠过春风;脚步踏过疏影,也踏过心间山河。泪眼留给杳无人烟的深夜,愁绪也仅仅舍得送与黑暗。人前做出挺拔秀丽之姿,不甚欢乐的日子,不过如此。

我坚信石川灵魂深处是个乐观之人。或曾有人问:为这点事就活着吗?石川答曰:为这点事就死去吗?一语惊醒梦中人。唯一的答案便是笑对人生。也兴许石川骨子里住着一个红衣女子,睹遍人生千百凉,坦然对世,嘲笑痴情无聊,红尘可笑。

走到高山的顶上,无缘无故的挥挥帽子,又走下来了。

“无缘无故”并非真的无缘无故;而走下来了,心也未必相同。作家谢莉尔·斯瑞德的自传《涉足荒野》曾被改编为同名电影,讲述一个女子婚姻触礁,母亲去世,任由自己沉湎多年之后,为了救赎自己,独自踏上Pacific/Crest/Trail远足之路的故事。远行人多,而女子少有。主人公的远行一如石川的登上山顶:去到人间另外一个境地放空自己,再回首,人间还是人间,不曾骤变,而一己之方寸却换了天地。影片最后,女主人公看着唱《红河谷》的小男孩远去,转身一跪,失声痛哭。只缘终于释放出内心所有苦楚,看清了自己真正痛心之所在。看清才有可能放下,放下才能前行,前行才可遇见晴朗。

说是悲哀也可以说吧,事物的味道,我尝得太早了。

石川生活在动荡年代,终年拮据,亦有过失去幼女的至恸,遍尝人间酸苦后,他华年早逝。想来事物滋味过早品尝的情节也只应发生在这个不幸的青年人身上,意气正盛的人们只觉尝过滋味太少且太晚,世间人和事瑰丽若此,何来太早之谈?

诗人的情怀总是细腻而柔软。一句“太早”想必含了心酸。春天孩子三三两两出来踏青,嬉笑打闹,无所不欢,仿佛置身其外,看孩子恨不得出神的我们,昨日还是他们一般。可惜生活终究不是日食三餐,夜寐一床的悠然,我们太早沾染人间的苦楚,笑容不够分明,眼泪也不够单纯。

女人的长眉把人心颠倒了,把发热的面颊,埋在积雪里一般,那么想恋爱一下看看。

四月是残忍的季节,从死了的土地滋生丁香,混杂着回忆和欲望。诗人写进诗里的柔情,给虚无的人一年一度的提醒———岁月里等待的人很干净,比水淡也比酒清。在大起大落里走过一遭的老人最相信命与缘。有缘的人从远方赶来,只为赴你一面之约,带着一路顺风,一路荆棘,一路相随的半生风雪。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比人先知道了恋爱的甜味,知道了悲哀的我,也比别人先老了。”石川啄木比人先知道的定不止有恋爱和悲哀吧,人间情感繁杂万分,而我们宁愿做一个最后才知道那些陌生滋味的人。说到彻底,还是对生活保存着一份善意的期待:不去惊动爱的人,等他自己情愿。也不去预算所有美好,待它们纷至沓来。(文学院2015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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